那天之后很平淡地过了几天。其间，弦织天天晚上来喝酒，仍然是茴香豆和清酒的奇妙组合。哈特老师来了一次，把空间戒指交给了栗尘，点了一杯啤酒，喝完就走了。
图夫人和伊琳斯没有来，奥姆也没有来。
炎阳咒解除之后，艾缇娜有些虚弱，用不出什么超凡力量，像一个普通人一样。
大概是从伊琳斯遇袭那天算起，第三天的晚上，伊琳斯又出现在了店内。
“晚上好，伊琳斯小姐，”栗尘看着进来的伊琳斯，“今天晚上想来些什么。”
“都行，”伊琳斯坐到了厨台边的单人座上，语气里掩饰不住的疲惫，“栗老板有没有推荐的？”
栗尘想了想，“一杯咖啡可以吗？”
伊琳斯点点头，栗尘便吩咐艾缇娜去做咖啡，而自己走到厨台内部的边缘，靠近伊琳斯，“如果有烦心事，说出来会比较好吧？”
“栗老板已经知道了吗？”伊琳斯抬起头来，旋即露出一抹苦笑，“也是，栗老板这样的人肯定都知道，不像我们。”
“我知道，但当时我和奥姆一起来的，所以我前面也没有办法帮忙，抱歉。”栗尘轻声说。
“律言堂的奥姆大人？”伊琳斯惊讶地说。栗老板可以直呼奥姆大人的名字，那就意味着他们俩的关系很不错才对。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伊琳斯只是想着，任由思绪发散。
栗尘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说起来，栗老板，您杀过人吗？”一阵的沉默之后，伊琳斯抬起头来，正视着栗尘。这是她第二次还是第三次正视栗尘的眼睛。栗尘的瞳孔是那种深邃的黑，如同无穷的星空，只不过他的眼里没有繁星闪烁。
“当然，超凡者谁不杀几个人呢？”栗尘笑笑，但马上换上了严肃的样子，“但我从来没有滥杀无辜。”
“那什么是无辜呢？”伊琳斯大有几分刨根问底的感觉。
“威胁到自己、朋友、家人那就不是无辜的了，”栗尘说，“我绝对不会允许有人伤害我所在意的一切。”
“如果……我是说如果、是如果啊……”伊琳斯吞吞吐吐地说，“威胁到了自己的本就是家人，那应该怎么办？”
栗尘愣了一下，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面产生，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等着这安静的空气散去。
“咖啡。”艾缇娜用指头戳了戳栗尘的手臂，栗尘转过身去接过盘子，把白瓷盘和其上的咖啡杯一起端给伊琳斯，“咖啡来了。”
很及时的咖啡，成功化解了这次的尴尬，栗尘心想。他大概是猜到了什么东西，但他不能去确认，这件事情上，他不可以多说和多做，这是伊琳斯自己需要去面对的东西。
伊琳斯小声地说了声谢谢，低头喝了一口，沉迷了良久之后，说，“栗老板，我不明白。”
“怎么说？”栗尘问到，“是关于哪方面的？”
“栗老板知道我旁边两个死者的身份吗？”伊琳斯说，她停顿了一下，又自顾自地说，“男生叫方奇，是我们班的同学，女生叫佩德丽莎，是我的室友、我的好闺蜜。”
“啊，”艾缇娜适时地发出惊讶的声音，但她也没有继续说，只是听着。她和栗尘一样，都听出了伊琳斯话语里面的情绪，如果是为此感到悲伤，不可能是这种平淡的感觉。
“方奇是我杀的，佩德丽莎也是我杀的，”伊琳斯说，她自嘲地笑笑，“我杀了他们两个人，现在还坐在这里喝咖啡……”
“可是……”艾缇娜刚想说话，被栗尘拉住了手，她回头看着栗尘摇了摇头，还是闭上了嘴巴。
栗尘俯下身子，在艾缇娜耳边轻声说，“陪陪她，我去做点东西。”
他转身走回厨房，拿了两个中小号的锅。一个锅里面倒入大量的白糖，加入冷水，直接用空间之力搓了一些柠檬皮碎放入里面；另一个锅内加入少量的塔塔粉和玉米淀粉，加水搅匀。
两口锅放在灶台之上，栗尘打了个响指，橘红色的火焰凭空出现，灼烧着锅。他这次想煮快一点，所以用普通的火不行，元素火的温度更高，自己更好控制。
两只影爪分别握着两个勺子，在两个锅内搅拌。糖液熬好之后，把过滤的滤液分几次加入第二口锅内，不停地搅拌，因为温度高，所以糖浆成型得很快。是那种粘稠状的固体，但看上去又是如同液体一般的质感，十分诱人。
栗尘又取出玫瑰水加入其中，再滴入一点柠檬汁和香草。加入自己调制的色素，把整个浆体染成粉红色。染色之后直接用空间之力把糖浆倒出来，四周凝结冰块，把整个糖浆围成扁平的长方体。
栗尘还在凝冰，抽离糖浆的温度，甚至是在厨台边的两位少女都感觉到了丝丝冷意。
撤去冰块，把凝成固体但仍然保持着的软糖放在铺上了玉米淀粉混合糖粉的菜板上，等东西放上去之后，又操控空间让白色的粉末自行均匀地铺散在软糖的外表面，栗尘从旁抽过菜刀，把它切成均匀的小方块，其中的一大部分装在盘内。
一个个粉红色，几面裹着糖粉，有几面露出其中粉色的方形软糖就这样做好了。软糖的大小大概是两指并拢的宽度，正合适。
栗尘将盘子递给伊琳斯，“来点软糖吧，我请客。”
伊琳斯犹豫了一下，拿起一粒软糖放入嘴里。看上去黏黏的软糖，入口却并不粘牙，反而是一股混合着玫瑰、香草和柠檬的清香。伊琳斯吃掉一个，又拿起第二个放入口中。软糖咽入喉中，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艾缇娜见状，连忙跑出去准备抱着伊琳斯。伊琳斯抬手制止了艾缇娜的动作，“谢谢。”她只是有着眼泪滴下，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哭泣。
“栗老板，想听个故事吗？”伊琳斯出声说，没等栗尘和艾缇娜回应，她就继续说，“从前有个美好的家庭，父亲、母亲和三个孩子。分别是大哥和二哥。大哥可以继承父亲的产业，二哥受到父亲的爱，直到有一天，小女儿出生了。”
“小女儿很是得到母亲的喜爱，父亲也有意无意地表现出对女儿的爱。失去了父亲爱的二哥开始变得奇怪。他本来觉得，大哥能继承家业，自己能得到父亲的爱，是很好的结果。
但是，小妹的出现打破了平衡。父亲决定把一小部分产业给女儿，作为以后女儿生活的基础，在女儿成年那天就会正式交给她。
“大哥继续受到父亲亲自的教导，有望继承父亲的其余的绝大部分产业，而二哥却只能享受着那被小妹分走之后父亲剩下的爱。所以二哥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杀了小妹，这样父亲的爱就能回归到他的身上。”
伊琳斯说到这里，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可能是觉得咖啡有些苦涩，又拿起一粒软糖放入口中。
“故事的后续没有了，就在这里停止了，”伊琳斯说，“一个并不有趣的故事。”
“我想，小妹已经找到了自己要走的路吧？”栗尘想了一下，说。
伊琳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咖啡是苦涩的，但糖是甜的。如果你先喝一口咖啡，糖就会显得特别甜；如果你先吃一粒软糖，那咖啡就会显得特别苦。”栗尘说，“但要吃哪一个，其实是你自己能控制的。不是吗？”
伊琳斯点点头，在桌上放了一枚金币，离开座位，行了个简单的礼，“受教了。感谢栗老板。”
栗尘取出一个纸袋，把盘子里的软糖放入其中，任其在空中漂浮过去，“带上吧。”
伊琳斯接过纸袋，再次道谢之后离开了。
“艾琳娜，啊——”艾琳娜还在想着什么，听见身后的栗尘如是说。她偏过头去，“啊？你说……”
然后是什么东西被塞进了嘴里。软软的，黏黏的，很甜。
“好吃吗？”栗尘微眯着眼睛笑着问到。
“我不喜欢吃甜食的，”艾缇娜一边感受着软糖在嘴里的感觉，一边说。咽下软糖之后，她补充了一句，“但——既然是你做的，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吧。”
“唔，还有吗？”
栗尘指了指菜板上留下来的一小部分，“给你留的。”
店内的弦织，本来站起身想再要一壶清酒，但正好看到栗尘拇指和食指捏着一粒软糖送入艾缇娜的口中。
啧，算了。今天也是不适合继续喝酒的一个晚上，还是回去睡大觉吧。
“栗尘，你也来一粒。啊——张口。”
一个人踩在风上离去的背影，是那么的潇（xiao）洒（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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